麦茶不能再吃了

爱好驱使随便写的,没啥指望。
真心感谢每一份喜欢和共鸣。(鞠躬)

【奈娃x+7】穿越之前世今生爱上你

上篇 前世

第一节 往昔

      现在回头想想,我这一生,似乎也没有半点遗憾。

      我出生在一个极其寒冷的冬夜里。连年的灾荒让本来就饥寒交迫的阿爹阿娘最终放弃了我,将我由河边一直飘荡到了梅姐姐的花船边上。不过这也是梅姐姐后来告诉我的,我未曾见过阿爹阿娘,是梅姐姐由河边儿捞起了只剩下一口气的我。带我去瞧郎中,才堪堪只保下一条小命。我的名字也是梅姐姐取的,叫做奈娃,大概是,奈何桥走下来的女娃娃。

      于是在我的童年里,梅姐姐便是我的阿娘。但是梅姐姐生得明眸皓齿,肤若凝脂的,做阿娘不合时宜,我便还叫她姐姐。但是楼里的妈妈可不想凭空添一吃饭的嘴巴,经常明里暗里连蒙带吓梅姐姐,要把我闷死,摔死,毒死。还好姐姐护我护的勤,还有欣姐姐,萍姐姐等众多位姐姐,若是妈妈打梅姐姐打得狠了,她们便把我藏在她们屋里。日子久下来楼里大多都护着我们,妈妈和公公也不好说什么,也由着我们混去了。楼里的姐姐都是无福做母亲之人,便都把这心肠都移到了我身上。还好我吃的也不多,靠着米汤馒头,虽然体弱,倒也能过活。我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厉害,便打有记忆起便乖觉懂事地帮着楼里做事情,擦桌子,搬东西。有时候天真娇憨的模样也引得妈妈也一阵笑,我和梅姐姐便又有两天好日子过。

       后来到了会流利说话的年纪,妈妈的逼迫也越发凶狠。只因生得一副好嗓子,便也被要求拉去同梅姐姐一起陪客。妈妈说这是在官人面前亮亮相,是好呢,兴许有官人不嫌我黄瘦可怜的样子看得上我,就是我祖上积德的福分了。在这楼子里长大,我不是不知晓一二的。时常看见年纪略微大于我的女孩儿,挂衣之后几天下不来床,月余痛哭流涕的。更有那些长得如山一般油腻肥壮的男人在船上便压着梅姐姐,梅姐姐回房之后更加暗自哭泣。我怕极了。知道自己必然也要走这一遭。我厌恶极了那些客人。但我同时又有些牺牲的勇气,若我会着一点儿弹唱,再凭着自己的嗓子,是否就能为梅姐姐分担一些。不管我遭遇什么,只要能救到姐姐,这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
      入夜,我便将想法说给了姐姐听。没想到姐姐杏眼圆睁,随手操起一个杯子就往我头上砸了过来。滚烫的茶水浇了我一头一脸。

      “废物!枉我辛苦养你这么久,就是培养你做接班的么?这楼里操这一行当的女孩儿还少吗?我们拼命保你,你却自甘堕落不知廉耻,生出这般心肠来,好生叫我寒心啊。我本想看你稍长些,设法送你出去念女子学堂。但现在妈妈一而再再而三逼迫我交出你,我和你几个姐姐已经花出去不少银子保你,你当真以为你已经快到豆蔻之年,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为什么比你先出去见客人呀,是因为那老东西念你从小在这长大的情分?那是因为白花花的银子!”

     语毕,她用扇子挑起我的下巴端详了一番,语气逐渐缓和下来,说道:“姐姐既然救了你,便不想着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回报。你若能在外边好生过日子,别和姐一样,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。姐姐且问你,你想不想离开这楼子。”

     我立刻照着断脖子的劲拼命点头。

   “那你怕不怕,或者说,狠不狠得下心来。”

    我抬起头,看见梅姐姐眼里有火苗在跳动。

  “我不怕,姐姐。”

     她满意地笑了,眼角带着泪花,道:“原本送你出楼的法子,看来计划要提前了。你且睡吧,明日早起商量。”

     第二日天蒙蒙亮,梅姐姐便坐在床头轻轻拍醒了我。她手里拿着一把雪白锃亮且发着寒光的刀,吓得我连连后退。

     梅姐姐无奈地看着我,说:“我不是要杀你,这里是早先备下的假死药,你吃后就会不醒人事,三日后方可醒来。一会儿我出门献唱之后将由我一个熟客假装来这里与你争吵,错手杀了你。为保万无一失,我要废掉你在楼里最后一点价值。记住,囡囡,以色侍人,必将有色衰爱迟的一日。”说完,就摁住我,要用刀划伤我的脸。

      知道了姐姐对我的心思,我自不多说,反手将刀夺了下来顺着自己左脸划了下去。想到这可能是我们相见的最后一面,我不禁眼泪滚珠般落了下来。合着汩汩的鲜血,好疼。姐姐亦是不忍,留下药,转身含着泪轻轻关上门离开了。

      很快,就有一个公子将小厮等一行人留在外面,只身进来了。帘子外公子着一身青衣,遥遥向我行了个礼:“小生李佳琮,见过姑娘。”帘子缓缓开启,只见来人生得气宇轩昂,剑眉星目,眼里却有潋滟水波流转,所以并不怕人。他镇定地看着满脸血污的我,问道:“姑娘可准备好了?”我点点头,一仰脖子将假死药吃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在我最后的记忆里,他朝我脸上砸了一个花瓶,我砰的一声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  再次醒来全身酸痛都是伤痕。我也是不解,这说好假死的,难道还有人在我死后虐尸么?挣扎着爬出土坑。果然,漫天繁星,乱葬岗,我终于还是逃出生天。但我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,在这荒郊野岭的,即使是活人,不是赶着被狼吃的吗。我依据姐姐教我的看天上的星星向城里跑,结果跑着跑着就撞到一个墙一样的男人,被一把抱了起来。我这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么?反正身家性命只我一人,我便缚命挣扎,还咬了这石头一般健壮的胳膊一口。大汉一把将我丢进马车里:“少爷,人给您带来了,小丫头力气怪大,都给俺咬出血了,回去您可得多多给俺赏钱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抬起头,正对着那张熟悉而温润如玉的笑脸。

     “奈娃姑娘,别来无恙。”

 

第二节 旧梦

      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我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努力爬到马车的角落里。本就无父无母,如今更没有了楼里诸位姐姐,即便是眼前这个有恩于我的男人,也是万万听信不得的。

       李佳琮扇子一打,嗤笑了一声:“我若不在这里,难道任凭你那两小腿一股脑儿跑回城里去,被抓起来,闹个借尸还魂,再一通打死?我能在这里迎你,便是你姐姐安排好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听到姐姐,我赶忙打断问道:“我姐姐现在如何?”

       李佳琮一怔,神情随即黯然下来,道:“你姐姐她,没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没,没了?什么没了?我顿时傻掉了。

       李佳琮一副很理解的表情,接着说道:“那日你救你出来你姐姐去献唱,是给入侵咱的洋鬼子献唱。梅姑娘宁死不从,还夺下枪打死了一个西洋鬼子,被鬼子当场打成了筛子,直接扔在了河里,尸骨无存。后来鬼子寻仇,带着宪兵队一个不剩杀光了楼里的所有人,一把火烧了楼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没,没了?都没了?全都没了?梅姐姐,欣姐姐,萍姐姐,每一个鲜活如花的生命,会嗔笑怒骂的女孩子,全都殒身于那场大火和异族的铁蹄下。我突然暴起想冲出马车去。这世上与我有关联的一切都已经不在了,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。李佳琮一把抱住了我,又把我狠狠摔进马车里。

     “你当真以为这是她们率性而为吗?梅姑娘她们在楼里已处于年老色衰,又将半生的积蓄通通用在了你身上,你走之后,她们还有好日子过么,不如和这楼子一起拼个同归于尽,也好给你个干净的出身。你身上留着她们每个人的血,每个人的希望,你就当真要这么大的代价付之东流吗?”

       我哇的一声嚎啕大哭。

      “哭够了就把嘴闭上,马上就要进城了你若是大哭不止必然会有人盘问。梅姑娘既然将你托付于我,我便自然要对你负责到底。楼子既然已经焚毁,便无人再知晓你的出身。以后你便是我李佳琮乡下来的表妹,奈娃这名字就当作乳名吧,你的名字,以后就叫做李萘。”

       车子一路颠簸,最终驶向李宅。李佳琮跳下马车,又将我抱下了马车。

    “李叔,给表小姐找身衣服换上,安排个房间住下。”李佳琮背着手大步离开,仅留下看上去蛮和善的管家,引导我在李宅中串行。

       我木讷地跟在管家李叔后面走着,脑子里不断回响着的却是梅姐姐临别那一夜所说的话。

    “姐姐既然救了你,便不想着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回报。你若能在外边好生过日子,别和姐一样,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你可是在那时,便打定主意做好了寻死的准备......

        你走了,你们都走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再也不回来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我什么也没有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我一头栽进房间里,不顾日夜,不听人劝,每天就这么直挺挺地昏睡着。可能睡着了就能见的着姐姐和我未曾谋面的爹娘了吧。

        丫头说是我睡到了第三个日头上时,李佳琮一脚踢开了我房间的门,拎小鸡一样拎起我。见我仍是颓废不理人的模样,便一把将我扔在地上,后面的小厮对着我一桶冷水就泼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条件反射一刺激,人也清醒了大半。

     “你拿刀划伤脸的勇气呢?你拼死出楼子的决心呢?你在楼子里和妈妈斗智斗勇的耐力呢?布了这么大一个局,牺牲了这么多人的生命,花了这么多金银,到头来就这样不明不白砸在你身上么?你当真以为李家的门这么好进啊,还表小姐,给你一下子成主子了。那是因为你梅姐姐,是当年舍命救过我父亲的老世交留下的孤女!在我们找到她的时候,她不愿意跟我们出来,把本属于她的这一切都让给了你!你若是这样执迷不悟,三日后我便着李二再将你卖到下等的破落院儿里,反正你也就是从那里出来的。就当梅姑娘信错了人,下错了赌!”

         他蹲下身来,从怀里掏出一枚方绢,说:“我理解你现在万念俱灰的心情。但是以你现在的能力,就是放任你如此,你也只能自我糟践了。我已经打听好了,梅姑娘香消玉殒的那日,开枪打死她的是如今和洋鬼子最密切的林大帅,给鬼子带路,杀光楼子里所有人的,也是林大帅。你好生将养着,李家愿意尽一家之力,助你复仇。你自己想清楚吧。”说罢,李佳琮带着小厮踏出了我房间的门槛。我展开手帕,是梅姐姐的一方帕子,上面绣着:

       宁可枝头抱香死,何曾吹落北风中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只消一日,我便神采奕奕地站在了李家老爷和李佳琮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李府做为京都最大的行商世家,虽说社会地位要比那达官显贵要略微逊色少许,但这财富,却真真儿是在京中数一数二的。不出半日,连我这个莫须有的表小姐房子里也堆满了上好的蜀锦,景德镇的瓷器,西洋零食,还有琳琅满目的书籍。小厮说,大物件是老爷极其看重表小姐所以特意备下的,旁的都是少爷给表小姐解闷的。倒是可怜老人家眼巴巴盼着的老朋友的女儿,却没想到实际上是个赝品。我叹了口气,似乎朝不保夕的生活还在昨日,今朝却已然衣食无忧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往后的日子自不必多说的逍遥自在。脸上的疤痕日日里由西洋的护肤品养着,还有极昂贵的胭脂水粉遮掩过去,因此也不会多惊世骇俗。每日里老师教的课程实际上在楼子里几位姐姐闲暇时也教过。因此不论是女红还是诗书,我总在班级里拔尖儿。想来那几位姐姐若不是家中生变沦为烟花,而今也应该是哪位官家的夫人。学堂里不上课的时候,我便缠着李佳琮教我些防身之术。一来二去,身子骨倒是结实了起来,脸颊也逐渐丰润泛红,李老爷看着甚是宽慰。

       身体是好了不少,但是惊恐心悸的毛病还是发作了好几次。原先是楼里妈妈整日里喊打喊杀,又加上饮食粗鄙,楼里乌烟瘴气,便经常在睡梦中惊醒发抖哭泣。西洋大夫和郎中都看了不少,但都只说这是心病,只开了两副驱火静心的药吃着。李佳琮看着着急,最终决定将我移到他卧室的外间睡觉,若是夜里听闻哭泣声还可以起身照拂。此举不是没有引起李夫人的反对,但是李佳琮态度坚决,表示原本这就是李家欠人家的,本并不是共处一室,自己又长我十岁,自然一心做好大哥表率,照拂幼妹。后来的几日在夜里哭醒时李佳琮果然起身给我倒茶拍背,就像梅姐姐当年为我做的那样。慢慢的我在李家住的久了心定了,这惊恐心悸的毛病也不像之前那样发作的如此猛烈了。

       是夜,李佳琮处理完公务,早早在内间睡下了,还隐约响起了鼾声。我辗转反侧睡不着,穿上寝鞋在房间里踱步。月光如银,洒落在这个男人的脸上。纤长如扇子一般的睫毛微微翁动。我伸出手,最终又放了下去。这可是给了我新生活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神明,我又如何能够亵渎。

    “只要李萘苟活于世一日,必将拼尽全力护先生周全。”

 

第三节 魂散

       但是我苟活了几千个一日。虽说在这乱世里人人自危,但李家凭着倾城的财富和谨小慎微的态度,也倒还算过得安生。我顶着表小姐的身份,时日久了,倒真成了京都里有名望的贵小姐之一。十五岁生日那天,李老爷宴请了京中不少名门在家中设宴。我自是厌烦那人来人往的虚伪应酬的,便借着醉酒头痛离开了宴席,独自一人来到了梅园。

      晚风习习,梅花的香味沁人心脾。我仗着身量轻盈又无人管束,三下五除二攀上一棵树。就这么我看着月亮,月亮看着我,一口一口喝着苦酒。

      雨落不上天,水覆难再收。

      君情与妾意,各自东西流。

     昔日芙蓉花,今成断根草。

      以色事他人,能得几时好。

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我有一句没一句唱着梅姐姐教我的诗,唱着唱着已经是泪流满面。虽然那场噩梦甚至那段不堪的往事已经距离我很远很远,但是只要我活着的一天,我就没有一天,不想着梅姐姐。唱着唱着,未曾察觉有一陌生男子走到了树下,轻咳了一声。我立刻警觉,坐起问道:“是谁?”

    “在下林秦,惊扰了姑娘雅兴,给姑娘赔不是。”树下一个身着锦衣的年轻男子缓缓开口,语调如惊弦一般磁性而有力。

    “知道自己惊扰了就赶紧滚,大晚上在这园子乱晃悠什么,仔细我报了官将你当贼抓了去!”虽然这能在李家行走的都是些非富即贵之人,但我这两年给李佳琮惯坏了,头痛就是头痛,天王老子都别想来打扰我。

   “在下本是应李伯父之邀,为家父作陪,来赴李府赴宴的。但未曾想到有事耽搁,又加之天色昏暗,竟然误打误撞闯入这个园子。如若姑娘识得回大厅的路,还劳烦姑娘移驾为在下带个路。眼下身边的小厮也走散了,只有姑娘可以求助了。若是姑娘不愿,在下便一直等着姑娘下树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气得想骂脏话。自己闯进来,还赖上了不成?我抓起一根树枝想起身跳下去,却无奈喝酒喝得太晕了翻身跟个秤砣似的砰的一声摔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讲道理你们觉得我应该跌入一个温暖又结实的怀抱对吧,并没有。我整个人和这腊月里冻得梆硬的土地接触了个实诚,带着些落叶枯枝啥的,粘的我一头一脸。而诱我下来的罪魁祸首,却在三尺开外隔着扇子,可能在笑吧。

       他看我许久没起身,才缓步走上前查看情况。看见我摔得脖子动得不能动弹,实在不能自理,便扶着我去一旁的秋千上坐着,关切地问道:“真是在下过错了,李奈小姐身体还好吗?”

       我一听到他叫我全名,醉意顿时消减了三成。这和平时一叫全名就要挨打的道理是一样的。我不回话,充满戒备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公子眉眼弯弯,溢满笑意,道:“这京都望族名门不计其数,但大多都从小规训得如同木头人刻了两只眼睛。在下早有所闻李家表小姐李奈懂诗书,善骑射,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儿。如今看来能上树的小姐,这京中应该就此一位了。在下路过梅园,被这月下歌声吸引于此。没想到这闺中小姐倒有这般愁绪。在下斗胆劝小姐一句,依小姐这个年纪,还是好生和同龄小姐一样喝喝茶扑扑蝶,仔细忧思过度,染上时疫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给他说得臊得快要钻到地底下去。这话里话外不还是说我没个教养样子么。可惜我脖子动弹不得,也不能和他争个三百回合。只佯装含泪垂着眼睛受训,倒有了些大家闺秀的样子。他看我快被说哭了,便又变戏法似的拿出几根烟花,说道:“今日是小姐的寿辰,小姐莫哭。在下没有什么贵重礼物送给小姐的,几根烟花,博小姐开心一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倒以为我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深闺小姐呢,这些新奇玩意从前在楼子里不知见了多少。虽说如此,但放烟花就是放烟花,我就是喜欢。绚丽的烟花燃起,映亮了少年的双眼。大概也就长我几岁的年纪,刀削斧凿的眉眼里却是与年岁不相同的坚毅。有礼,也绝非善类。我暗自思忖,应付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对方的闲话。果然,园子里的火光很快引得丫头的注意。李佳琮很快带着丫头小厮们将这孤男寡女从梅园里捞了出来。当然,因为脖子上的伤以及新大衣被烧了个窟窿而关的禁闭是后话。我知道我客居于此身世凄凉背着国仇家恨,但是放烟花是放烟花,谁扛得住啊!

       烟花没错,错的是招来了冤家。自梅园一夜,林秦便隔三岔五流水般往李宅送东西。又是感念引路之恩,又是愧对误伤之意。在楼子里时也不消有男人这般送东西给梅姐姐,我自看得明白。只实在推脱不掉的时候回几个字,不管有心还是无意都好,这绯闻破事少一桩是一桩得好。

        李佳琮看着这流水般送入李家的礼物,也不是心里不清楚。抬得最多的一次,他叫住了我,问道:“这林公子的心意,你当真不准备回复吗?”我白了他一眼。他大笑,摸了我的头,说:“好,我萘萘说不嫁就是不嫁,天王下凡咱也不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一时高兴,却没想到,这个拒绝给我带来的代价。更没想到,这个林,也是那个林。

       宪兵队破门而入的那一日,我本在和李家三口高高兴兴坐在一起吃饺子。宪兵队队长将被打得半死管家和李二捆着扔在前厅里,阴阳怪气地说:

    “李家铺子,违法售卖患有时疫的病患用过的器具,导致京中时疫大规模爆发,感染以及死亡病患无法估量。如今管家和李二已经供认不讳,少爷,京中大狱请吧。”

     李夫人当场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 李佳琮倒是一脸镇定和坦然,好像等待他的不是牢狱之灾,却是京城哪家名门的宴请。他怡然跟着宪兵队长走出了李家的大门,将这震耳欲聋的啼哭,扔在了身后。

     李家就此乱了套。

      只见那些珠宝首饰,是一箱一箱流水似的往外抬。送给宪兵队队长,送给各路大帅及其夫人,但都又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。李家作为京都里百年行商世家,能立足于此,便必然不会这般明目张胆做害人的坏事。似乎有人打定主意就要李佳琮在狱里生根发芽。李夫人和李老爷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。独子又是家中顶梁柱,要了他的命,便是要了李家上下所有人的命。

       夜晚,我在枯坐在书房里难以入睡。只听得侧门轻轻响动,一个穿黑衣蒙面的女子在丫头引导下款款走了进来。摘下面罩,原来是女子学堂的庭老师。庭老师也是李佳琮的挚友。屏退左右,书房只剩下我俩。

       庭老师低声缓缓开口,道:“不用我说你也明白,你哥哥拒了那林秦对你的心意,林秦恼羞成怒,才连累李家今日受到如此无妄之灾。林秦是铁了心要你哥哥的命,现有一法,你愿意以死,换你哥哥生吗?”

       我毫不犹豫地点头。若早知那林秦就是当日害我诸多姐姐的林大帅之子,梅园一日,我拼死也要与他做个了断。我的命本身就是李佳琮救下的,如今一命抵一命,倒是我高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庭老师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,说:“这是西域蛮族的一种秘药,无色无味,服用之后一个时辰之内人会暴毙,毫无痕迹。几日后林大帅生辰,点了一个戏班子在船上为林大帅唱戏。那个戏班子是佳琮秘密培养的,将在中场时将你和花旦换下。到时候你不管想什么办法,都必须将毒药过给大帅。事成,你死,林秦掌权,和佳琮之间最大的嫌隙消失。事败,李家全家陪着你一起丧命。再说了,杀死毒害你姐姐的凶手,不也是你的心愿吗?”

       说完,她戴上面纱准备离开。临出门眼神复杂地对我说:“你知道你哥哥对林秦说了什么,导致林秦如此疯狂报复吗?”

    “他说他预备娶你,誓死不放手。”

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大帅生辰真是好生热闹啊,半条河的画舫,半个城的热闹。我面上涂着油彩,混进了戏班子。临中场的时候,我吃下了藏在簪子里的药。真是好笑,一次假死,一次真死,间隔不过几年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凭借着过硬的唱功,在场无人看得出花旦被替换了。我轻移莲步到台下,水袖向正座的男人轻轻一打。左右亲卫本对我突然戒备,但大帅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了。我学着楼里那些姑娘的模样,轻佻地坐在了他的腿上,端起桌上的酒杯,说道:“奴家仰慕大帅已久,今日有幸来给大帅贺寿,这杯酒,奴家祝大帅年年有今日,岁岁有今朝。”

       那凶恶的男人被逗得哈哈大笑,肥胖的手指也在我身上不断游走。我强忍着恶心,脸上更加媚笑,道:“大帅,这杯奴家喂你喝。”说着,含了一口酒便吻了上去。两条舌头交缠在一起,全场气氛暧昧荤腥到了极点。事已成一半,我悄声在他耳边说:“大帅,奴家还是个清白女孩儿,不想在这里。不如,您来追奴家,追到了,奴家就……”说完,轻轻跳出了这个油腻的怀抱,吸引着这个男人离开宾客交杂的大厅。

       我一路保持着距离,心肺已经到达了界限。和原来的花旦顺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交接后,我听着花旦和中年男人的笑声逐渐远去,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。脱下戏服,露出里面丫鬟服装,我便循着一个角落准备迎接我最后的命运。

       下坠的一瞬,我被一只手一把拉住。抬头一看,却是许久不见的林秦。林秦带着哭腔对我说:“从你开嗓的那一刻我便怀疑,果然是你。你不要死,我林秦看上的人,自然生生世世都是我的。你不要死,我什么都不要了,求求你你不要死。你若是死了我便明日就抄了李家,杀了李佳琮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药效已经逐渐发作,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取下头上的簪子往他手上狠狠一扎。手上的力道顿时减小,我含着笑,顺势落入水中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下我真的要离开了。短短十几载人生中,我濒死过,富贵过,爱过,被爱过,确实了无遗憾。

       李佳琮,我能做到的只有如此。来世当牛做马,我必报你的恩情。

       刺骨的冷水逐渐麻木着我的神经,在意识消散之前,我似乎有人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奈娃,奈娃,奈娃。

      如果我能睁开眼睛的话,应该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吧。

  

下篇 今生

第五节 转生

      “never,never,never!”

         叫喊的同时,我感到有人还在不断摇我的身体。我睁开眼睛,居然又看见李佳琮一张大脸怼着我。欸,我怎么活着?李佳琮怎么减短发了?大帅死了吗事成了吗?

      “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啊?!

       这时我抬起手,发现变成了雪白毛茸茸的爪子。

       说是当牛做马,也不用直接变狗吧?

       轮回也不用这么快吧?

       我还没喝孟婆汤呢!

       我是真的无语,当牛做马还能拉车,变成狗了我能干啥?弱小,可怜,但是吃得多。

       很快我便有了展现一技之长的机会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世已经记不起我我也无法和他交流的李佳琮,别人叫他李嘉琪,主要的营生是对着一面会发光的墙说相声……不对,卖东西的。但是他说话抑扬顿挫,倒真像京城茶楼里说相声的。而且这一门行当也和说相声一样,瞅着人气排高低。眼看嘉琪一天天叹气,我倒心生一计。

       他又对着那发光的屏幕喋喋不休。我站到他脚下,冲着他扒拉前爪。

     “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!”(让我上去!让我上去!)他赶了我几次赶不走,身旁的助理顺势抱起了我。看到我也在镜头有了一席之地。我赶忙挥舞着前爪想做些前世里的舞蹈动作,狗爪子却只能做出拜年一样的动作。很快,佳琪也注意到了我。

    “这是never,nene给大家拜拜,nene说谢谢大家!”

    “好可爱的狗狗!”

    “AI拜拜狗!”

    “李嘉琪什么时候卖狗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渐渐的,凭借着踏实的态度,谦逊的作风。李嘉琪,逐渐发胖的助理,还有我,逐渐为人所知。不过每次都在屏幕前拜拜真是累死我了丫的。

      一天晚上,李嘉琪拎着一瓶二锅头,摸着我的头,带笑带哭对我说:“never,我们要离开这里去上海了。你还陪着我好吗,谢谢你,也谢谢团队每个人。以后的路可能更不好走,但我一定努力保护好你们……”

      我将陪伴你,每一世,从生到死,尽我所能。

      Never say never.

      永不言弃。

        大城市的灯红酒绿未曾让李嘉琪忘记初心。很累,很苦,但是日子逐渐好过了起来。我看过事业有起色的他仍然被某些大品牌欺负,也看过太多人甚至当面指责他和助理,还骂他矫情,走到哪都带着狗。我做不到什么,就只能在直播间尽力卖萌,还有在深夜里他工作压力大的时候钻到他怀里撒撒娇。

       毛绒绒,毛绒绒,抱抱就好啦,抱抱就好啦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有时候让我生气的是,自打我有了孩子之后,有太多生物和我分享李嘉琪了。不说那个已经发胖的助理,尤其是我女儿。我爱这里每一个人是爱,我咬他们也是真的咬。以我的资历,在这爱恨分明没问题吧。

       真是岂有此理,岂有此理!

       这家伙前几天还想送我去学校!

      合着我生生世世爱你,你生生世世送我去学习?

      我也不是不想去学习吧,就是,就是不想离开你。

      还有,希望狗狗学校的师父,不要太凶。

    “never!”他又在叫我。我赶紧迈着小碎步跑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李嘉琪穿着睡衣,把我抱到了床上,说:“nene明天就要念书书去啦!阿爸明天要出差,nene今天就和阿爸睡咯,要乖哦。”

       呜……好吧。我立刻乖乖地在床头盘成了球球。

      不管怎么样,我们彼此拥有。

      唯愿此刻,恒久绵长。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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